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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2月试阅] 谢璃《公主不穿高跟鞋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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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9-12-9 15:19:46 |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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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版日期:2019年12月

【内容简介】

人人背后道夏翰青城府深、富心机、不讲情面,与他保持距离,
唯独这名眼圆脸也圆,老将长发扎成一颗丸子头的女孩,
没把他的头衔当回事,不在意他的冷口冷面,
见到他犹如见到多年故友,一脸粲然地接近他。
人人对范柔毫无敌意,她大方爽落、不拘一格、带男孩子气,
同仁乐于接近她,唯独这位生得秀逸柔和,平日行止温文尔雅的男子,
待人客套和气,进退有礼,转眼回头却对她不假辞色,计较分明。
一个职位边缘化,毫无升迁机会,上班当作交朋友的打杂小助理,
却能迟到早退,无人闻问,除了吃喝聊天,
人生最大乐事就是与身分悬殊的他周旋,究竟她栖居在他公司的生存目的为何?
她成天蹦蹦跳跳,缺乏职场雷达的举止十足碍了他的眼,
除去这根眼中芒刺对他而言本是轻而易举的事,谁算计得过他?
他却三番两次受阻,女孩究竟是何来头?


  透明的存在

  「你说呢?翰青?」

  夏翰青一听自己又被点名了,略顿了顿,视线从身侧地板上的高级皮鞋缓缓上移,掠过精心搭配的男性服饰,最后停在上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。

  这是骚扰了吧?他暗忖着。

  夏翰青自认是个专注的人,无论再枯燥乏味、欠缺趣味性的各种演说或课程,他皆有本领从中找到凝聚的焦点,即令演说内容漫无组织,他亦能去芜存菁,采撷到有用的部分,不浪费课堂上的一分一秒。

  但今天这堂领导激励课程他尝试专心了半小时,显然不管用。和演说者表达功力无关,这家和公司合作多年的管理顾问公司提供的讲师不会是泛泛之辈。坦白说,这名眉眼英气十足,顾盼自得的男性讲师不管是题材选择、笑点运用或是举手投足,均拿捏得恰到好处,轻而易举让讲堂内洋溢一波接一波的笑声,那是经过不计其数的台风训练方能表现出这般效果。

  很成功,不是吗?问题出在哪里?

  问题出在这名讲师身上!

  对方第一次看了夏翰青胸前的名牌,慢吞吞笑念:「夏─翰─青,我可以叫你翰青吗?」他向来不是和蔼可亲的人,但也从不端无谓的架子,称谓不是问题,这类课程讲师通常为了拉近与学员的距离而直呼名字,问题在男讲师自此遇有提问,便不着痕迹地踱步到他身边,接着俯视他,眼神熠熠,声调柔和地探问:「你说呢?翰青?」

  讲堂里坐满了公司内的中高阶主管,他相信男讲师尚未获悉他在公司的身分,对于自己获得过多的关注感到不解,尤其那屡屡示好的笑容,有必要停步时总是倚靠在他桌缘吗?

  夏翰青有问必答,只不过神情保持冷淡。

  精彩的演说进行无碍,直到对方问了关键性一句:「翰青,可以分享一下什么是你生命中第一个最具影响力的转折点吗?」他抬眼注视对方,不作声,对方承接他冰凉的视线,含笑的双目热情而佻达,丝毫未萌生退意,「可以分享你的经验吗?翰青?」一只手唐突地拿起他桌面上的钢笔,在指间流利地兜转了几下,再递予他。他迟疑了一下,勉强接过笔,指尖立刻感到被轻轻擦拂过;一阵不适涌上心口,他不动声色,随意诌了一个无关紧要,可以公诸于众的答案,「高中毕业后到国外念书,换了个环境。」

  男讲师笑了,笑容意味深长;夏翰青也跟着笑了,笑容冷洌短促。

  中场休息,夏翰青走出讲堂,手一挥,示意跟在后方的人事主管前来。

  「张小姐,今年课程是你安排的?」

  「是。业界风评还不错,虽然价钱高了些,第一批上过课的主管反应很好。」

  「把这个讲师换掉,就从下一批主管上课开始。」没有前言后语,他断然下达旨意。

  「啊?」突如其来的宣告,人事主管面部瞬间僵硬。

  「怎么?有困难?别告诉我他们只有一位王牌讲师。」不待对方反应,他敞步走开,直接离开顾问公司。

  从地下停车场行车到路面,靠边暂停,夏翰青降下车窗,在微风拂绕中静心沉淀了一会。

  他刚才表现得急躁了些,不但僭越了人事权,还任意离席,难道仅因那名自信过度的讲师冒犯的举止?不,他见多识广,年过三十,不是没被这类愚蠢的搭讪技俩骚扰过,仔细分析,是另一种无形的感觉干扰了他。

  他思考一向快捷,很少庸人自扰;敏锐易感,却绝不神经质,为何会兴起如此怪诞的感觉?一种近似被监看的感觉?

  以监看形容或许不够精确,应该较接近注视。对!的确是种被注视的感觉,大胆且强烈的注视,无论是正面、背后或转角处,注视无所不在。

  有多久了?严格算起来有个把月了,确切的时间点和场合无法断定,注视的来源必定有个主人,但只要他迅速抬起头,或偏过脸,回转身,向感知到的方向探望,那样的注视便消失了,或说是隐匿了,他只接收到莫名或茫然的回视,并非他想像中的目的性鲜明的目光。

  注视不限场合发生;公司、经常造访的书店、街角咖啡馆、每个月光顾一次的发廊,那双无形的眼睛似乎皆存在着,像隐藏式摄影机,不时录下他的一举一动,甚至连他固定拨冗去上的法式料理课都未能幸免。

  公共场合人来人往,偶尔陌生人投来无关紧要的目光可以不当回事,但法式料理课程安排在相当私人的空间,学生连同法籍厨师及翻译助理一起算上,统共才八个人,分据料理台两侧,一眼扫去,没有值得怀疑的异常点。

  六个学生当中,有三个是连袂而来打发时间的富太太,聚在一块不是闲话尽出就是对厨师奉上的成品拉高尖嗓大惊小怪,每一位手指上都有一枚闪亮的钻戒;另一位是沉默而认真的年轻大男生,听说刚从一流学府的电机系辍学,立下志向到法国学习正统料理,行前先在此练习一些概念菜色,笔记做得比谁都认真;最后是一位约莫大学生年纪的年轻女生,她总是迟到个十分钟以上,匆匆赶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料理台边站定,忙不迭向厨师道歉后便向其他人借笔记浏览错过的重点;年轻女生有一头如黑缎般的直瀑长发,稍一低头黑发便遮去了侧脸,这是夏翰青仅有的浮面印象。

  当然最不可能的就是帅气幽默的法籍厨师,操着一口浓重的法式英语,眼神热切,对学生的笨拙反应总是轻松以对再悉心说明;至于厨师身旁的翻译助理小姐,忙碌口译和递盘递食材的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空档分散注意力。

  厨艺教室设在离公司不远的商业区大楼地下一楼,装潢彷如打烊后的奢华异国酒吧,一半工业风但又更明亮些,当中容纳了一张可供十人使用的中岛料理台,地方宽敞,出口只有一个,并未安装监视器,课程中不允许摄影,亦无法轻易进出,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刻感觉到的呢?

  寻思起来,最明显是在他和法籍厨师交谈的零星空档里,通常他不通过口译便直接和厨师以英语对谈交流起来。特别是昨天,当他料理那道薄切生牛肉时,他询问厨师是以核桃油或是橄榄油搅拌牛肉口感较好,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瞬即油然而生。他忍不住偏头觑看,富太太们还在切牛肉片,大男生在专心摆盘照相,年轻女生呢?她在大快朵颐,徒手抓了把芝麻叶和一撮浇了酱汁的牛肉片一道塞进嘴里,侧面看得到她两颊鼓起,显然对吃的兴趣高过一切。

  暂且当作是自己多虑好了,他得集中心神对付接下来的甜点。最后,他在为芒果烤布蕾洒上砂糖,快火烘烤至表面焦黄脆皮的瞬间,那离奇的感觉又上身了;因不容分神,他未及探查目光,直到饮完一杯佐餐白酒,他赶行程提早离去,一转身,那目光又像小偷般追索着他的侧影。

  至于待在办公室的时光,被窥视的感觉就更鲜明了。放眼望去,一排私人办公室各有部门主管专用,外面开放式办公区则依部门分隔几个区块,职员人数并未变动,皆是熟面孔,整个办公环境如常,难道真是他过度敏感了?

  这种感觉带来的影响难以形容,就和耳边环绕着蚊子的高频声却始终消灭不了的懊恼差可比拟,对忙碌的夏翰青而言,分神思考这个问题实在太浪费时间,他只能彻底忽略它。何况,他总不能为了这种捉摸不到的存在求诊精神科吧?

  除了看不见的异样感带来的干扰,另外一种则是看得见的恼人现象。

  起因于一张簇新的办公桌,没有人使用的办公桌。

  公司出现办公桌有何稀奇的?问题在桌子的位置,安排在出入口右侧,和其它座位一样,周围设有隔间矮屏风,空间窄仄。他记得以前这里摆放了两盆繁茂的孔雀竹芋,现在盆栽被移位了,却辟出一个座位。

  多了一个座位本也无碍,或许新增了人员也未可知,他记得一个月前总务部提议再增列一名助理,怪异的是他完全没有印象这个座位出现过人影,桌面上除了一台必备电脑,始终干干净净,不见有人使用过的痕迹。

  他中午外出用餐和傍晚下班各经过一次,都会刻意投去一眼。某次他赶回公司拿取遗落的资料,晚上七点半的办公区空荡荡,他经过这个空座位,好奇心驱使,伸手想拉开办公桌抽屉,意外的是都锁住了,全打不开,可见有人使用,但人呢?

  第二天下午他外出回公司,一跨进办公区入口,朝右一瞥,照例座位上无人,他无端起了微愠。他难得清闲,这不是值得他关注的小事,或许是近日被无形的注视所引发的效应使然,一个见不到职员的座位竟令他耿耿于怀。

  为此,进了私人办公室后,他特别拨打内线到人事部门。

  「张小姐,我是夏翰青,门口附近多了个座位,现在是谁在使用?」

  「噢,那是范小姐的位子,新来的总务助理。」

  「新来的?怎么从没见过人?」

  「来了一个多月,大概刚好被谁叫去解决电脑问题了吧。」

  「电脑?我们的IT事务不都外包给专业公司负责?」

  「是这样没错,可最近这家公司合约到期,我们打算换合作公司,对象还没谈妥,空窗期间的一些小问题就暂时由总务部负责。夏先生想见见她吗?」

  「这倒不必,好奇问问罢了。」

  总务部并非他掌管,不必太好事。

  人事主管三言两语为夏翰青解了惑,虽未能一睹这名新职员面目,他稍稍放了心。既然确定有人使用这个座位,遂不再搁在心上,倒是经过时提供了一点猜谜小乐趣──出现?没出现?二分之一机率,他始终答错,座位上无人。

  不明的注视和空座位,理应不相干的两件事,却同时浮上心头交织在一起,难道他真的累了?

  「你可不可以干脆一点啊?什么事都要经过盘算不累吗?」

  这是谁对他说的?

  带着浓浓的不耐烦,只有他的小妹夏萝青敢以这样的口吻对他抱怨。

  机关算尽、不近人情、权谋──诸如此类算不上正面的评价,在亲手促成了小妹的一桩婚事,各种流言不胫而走之后,逐渐与他划上了等号。他对各种评价总是不动声色,却不表示不上心;上了心,也不表示他将因此卖力扭转形象。他自认承载力过人,让别人了解他从来就不是他的奢望。

  凉风又袭,他深吸口气,收拢心神,拿起手机,选择一个帐号发出口语简讯。

  「小萝,有空请回覆,我们谈一谈。」

  谈什么?顽性的夏萝青必然会这么反唇。

  首度,他在内心感到无言以对。

  ※※※

  不可思议,异样感又出现了,在成员简单至极的空间里。

  夏翰青正参与一项临时商议,地点安排在他父亲夏至善的办公室里,与会人员除了他和父亲,还有业务部经理。

  三人分据两张沙发,他与父亲同座。他微倚沙发扶手,左腿交靠在右膝上,一手撑肘,另一手食指抵在双唇间,垂眼阅览置放于腿上的文件,那通常是他与会的标准姿态。参与这类会议他很少发言,除了竖耳聆听就是做笔记,他开口的时机都经过审慎拿捏,脸上没有多余表情,静待两方商议结束。

  「当初欣电这个专案报告净利明明有百分之十五,怎么现在变成毛利了?如果早知如此何必标下这个案子?你这是削价竞争吗?」夏至善皱着眉把文件扔在茶几上,沉厚的嗓音压抑着愠火。

  业务经理弓着背,紧张地翻动报告内页。「董事长,事情是这样的,今年材料供应商大幅涨价,为了不断货,欣电只好硬着头皮吃下,加上劳动法令改了,上半年为了赶出货,人事支出成本调升,所以提供的净利不如预期,但百分之十已经比业界好很多,是可以接受的范围──」

  「是你可以接受还是公司可以接受?」

  「……」

  夏翰青视线往上抬,敏锐地注意到业务经理过高的发际线已渗出微汗。

  「已经是第二次了,就算我不追究,其他股东也会检讨,你不会希望别人认为我徇私吧?」

  「那当然──」

  「铨亚这件案子别再有差池了,报告什么时候可以提交?」

  就是在这聆听瞬间,夏翰青的背脊感到了说不上来的异样,就在咫尺方圆内。

  董事长室只有三个人,业务经理正挨批,连头都不敢抬,何来的注视?伴随着被窥探的异样感,是电脑键盘的叩叩敲击声以及滑鼠按压的声响,声音间断不连续,清晰可辨,就在同一个空间里,无庸置疑,但连他在内,并无人正使用着电脑,怎么回事?

  他下意识朝左后方的办公桌望去,偌大的L形桌面,桌上型电脑摆在右侧,仔细谛听,声响确实从萤幕后发出,因角度使然,未能见到人影。他静听了片刻,骤然从沙发直起身,朝办公桌移步,停立在桌缘,毫无悬念,他看见了萤幕后方坐着一个人,一个女人──不!一个女孩。

  女孩面庞白皙,脸蛋上一双圆眼正骨碌碌在电脑萤幕上打转,头发整齐地盘在顶上,束成一颗拳头大的丸子状,身上穿了件灯笼短袖白色上衣。她半趴在桌面上,十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按,一见到夏翰青不动声色挨近,立刻停止了手部动作,扳直上身,静默地与他对望。

  「请问你在忙什么?」夏翰青先开口,本能地压低了嗓音。

  「我在工作啊。」女孩理所当然地回答,声线清脆。

  「这是董事长的位子。」

  「我知道啊。」女孩尾音一拉高,透出些微童嗓的嫩稚。

  「……」女孩不谙分际的口吻令他一怔,「知道还坐在这?」

  「不坐这怎么做事?」

  「……」

  他霎时语塞,正想着如何开口,夏至善转头向他道:「翰青,她是总务部的人,就让她做完吧。」

  夏翰青一听,恍然大悟,缓了缓面色,以平直语气道:「以后主管开会就先中止工作,这是基本规矩,不懂吗?」

  「是董事长让我继续留下来的。」

  他拧起浓眉。这女孩居然斗胆回嘴,是初生之犊不识大体抑或教养欠佳?

  许是被员工鲁直顶撞的经验太罕有,夏翰青一时半刻搜寻不出恰当的训辞。他双手抱胸,直盯住她不发一语,几秒钟后,女孩大概感受到了他眼神里不怒而威的力道,不很情愿地推开高背椅,耸肩道:「好吧,那我出去了。」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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